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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金开英讲述民国玉门油田是怎样发展起来的

2015-1-2 15:25| 发布者: helloshigy| 查看: 16945| 评论: 0

摘要: 金开英,浙江吴兴人,清光绪二十八年生。 清华学校毕业后,留学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及哥伦比亚大学,皆习化工。归国后,任职地质调查所。抗战时,先主持植物油提炼轻厂,其后负责玉门油矿之炼油工作。日本投降后,先生 ...

      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麦子送到老君庙之后如何解决吃的问题呢,当地没有面粉厂,也没有磨子,只有在白杨河、嘉峪关和酒泉等可以利用山水的地方,有几个老百姓家里装有水磨。我们乃和所有的水磨坊签订合同,规定我们给他们多少麦子,他们给我们多少面粉,麸皮则全归他们。但是有时会磨不出面粉来;有时面粉吃了会牙疼,因为里面有沙子。为何有沙子,一般的面粉厂都会先把麦子洗干净,弄干之后再磨;但在西北没有办法洗麦子,不是没水可以洗,而是一年差不多有百分之六十的日子是冰天雪地,麦子经冷水一洗就结成冰,根本没办法磨。所以冬天的麦子都是不洗就直接磨,当然把沙子也磨进去了。如果我们因面粉质量不佳而拒收,老君庙的人就没得吃,所以对此掺沙面粉,我们一点改善的办法都没有。米则比较没有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   丁、菜蔬和肉类

       菜蔬方面主要由酒泉供应。总务处的酒泉办事处除了对外代表公司和各机关来往之外,也负责在酒泉采购各种菜蔬。这也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,每天至少要从酒泉运一卡车的蔬菜到老君庙,假如不足此数的话,老君庙一万多人的饮食就有问题。但是酒泉是个大城,当地老百姓自己的菜蔬需求量也很大,所以青菜不只是贵,根本就不够供应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金先生提议由我们自己设立农场。我们总共设了两个农场,一个在赤金铺,一个在嘉峪关。赤金铺离矿厂不过三十华里;新的公路修好之后,嘉峪关离矿上大约四十几公里,两个农场的产品运输都用矿场段的卡车。这两个农场的负责人都是金陵大学——农业方面最著名的大学——出身的,他们一方面供应矿上各种菜蔬,另一方面虽然谈不上研究发展,但是多少也可以把酒泉所没有的内地菜蔬拿来试种,试种成功之后,我们的菜蔬种类就会增加不少,所以我们自己农场的菜蔬比酒泉运来的菜好得多了。

       金:我再补充一下,我们的菜场设有地窖,地窖十分重要,因为夏天可以吃外面来的菜,但是冬天菜长不出来,所以我们在老君庙和两个农场都设有地窖,夏天的时候把部分菜蔬藏在地窖里,等到冬天再拿出来吃。

       青菜之外,逢年过节总要吃点肉。我们在老君庙需要牛、羊、猪、鱼等各种肉类都要在三、四个月以前订购,晚了就会没有。过年的时候,运肉到老君庙的卡车恐怕总有十几辆,需求量相当大。我们在老君庙可以吃到青海出产的湟鱼(青海捕鱼很容易,冬天盐湖冻成冰之后,人们在冰上打一个洞,鱼感到气温的变化,会从湖里蹦出来,大家就到冰上去捡这些冻得结结实实的湟鱼);夏天的时候多少也可以吃到一些酒泉来的鱼。以上是矿区粮食和肉类的供应状况。

       (六)教育和医疗

       矿区子弟不能没有教育,所以我们从重庆请人来办了一所子弟学校。人有疾病,总得医治,矿上本来有两、三位大夫,但是大家觉得不满意,所以我们又从兰州请来一位乔院长。乔院长到了矿上之后,我们重新建设医院,除了内科、小儿科之外,还有外科。外科具备开刀的技术,因为矿上的面粉里含有很多沙子,所以盲肠炎的患者特别多。

       ⑹交通工具和娱乐活动

       行的方面,我们设有公路矿场段,员工请准假之后就可以搭矿场段的车到酒泉、高台等地。

       娱乐方面,矿区没有戏院,但是有两个剧团:一个唱平剧,一个唱秦腔。秦腔是本地戏,和台湾的歌仔戏相近,负责人就是金先生,他是社长。秦腔每年都有好几次演出,因为矿上当地人多,所以很受大家欢迎。平剧方面,我们从兰州请来一位很不错的名角唱青衣,她先生拉胡琴,唱得很好;矿区眷属也有玩票的,矿场备有预算,行头都是新买的。剧团之外,我们还设了篮球场、足球场和桥牌社,花样虽然不如现在此地多,但也都聊具规模了。

       所以矿区虽然很偏僻,但是衣、食、住、行,各种生活必需品都有,只不过和四川相比相当简陋罢了。

       ⑺燃料油的问题

       福利方面还有一个燃料油的问题。老君庙平常做饭和冬天取暖都要用煤,但是附近的煤层最好的只有三尺厚,普通只有一尺多,这种煤矿开采起来相当辛苦,工人在地面上用铁铲子挖,再用很短的担子趴着挑出来,产量又有限,无法充分供应矿上的需要。在这种情况下,金先生他们便想利用炼油厂自己生产出来的燃料油。

       我记得老君庙的炼油厂比此地差很多,只有蒸馏,没有裂炼;后来虽在美国买了炼油设备,但是因为战时运输不便,新炼油厂还未盖成抗战就胜利了。所以当时我们的炼油厂只能生产汽油、煤油和柴油。蒸馏过程中最可惜的是燃料油:原先想做铁油池(tank)把它装盛起来,但是油太多了,又没有大量的钢板可做油池,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,油矿局的总经理孙越崎先生就说由他负责,他叫工人把不要的东西倒在石油河里。本来大家也觉得燃料油没什么用,所以这些油顺流而下,使石油河变成真正的石油河。

       这时,金先生就和几位工程师商量,用生铁筑成一个宝塔形的容器,塔上有一个盛燃料油的小储槽,有一根管子通到各户炉子口,油从宝塔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流,着了火之后就不会熄了。我们再用土做成过道——等于现在暖气外头的铁管——,顺着窰洞送到各家的房子外面,房子里就暖和了,这叫做“火墙”。

       这个方法不只解决了冬天取暖的问题,也节省了很多人力、物力;但是却因为燃烧不完全而造成了空气污染。我们一天内不晓得烧掉多少这种油,因此空气污染的情形相当严重。记得雪刚下来的时候是白色的,过好一会儿就变成灰色的了;老君庙的上空也因此笼罩着一片黑色的云彩,坐汽车大约在几十里外就可以知道老君庙在什么地方。这可以说是一个笑话。

       (七)几件插曲(金先生主述)

       1.骑马进山

       我去高台买木头时发生几件事。前面讲过去高台时路上车子坏了,我们走路走到高台。和我一起去的是一位在矿场承造土木工程的工程师,到了高台之后,有位杜乡长(汉人)陪我们骑马进山,在山里待了三天。杜乡长人很好,也很有能力,所有的马匹都是他供应的。南人骑马本来就是外行,偏偏我又骑了匹只有一只眼睛的马,这是匹好马,但是我上马之后,发现牠老是往一边走,才知道牠瞎了一只眼睛,所以我只好边骑边把牠拉回来,非常辛苦。

       进山的第一天趣事很多。山里没有旅馆,我们借一户人家暂宿。这家人很好,待我们非常客气,还把炕(上房)让给我住。我这个人是马马虎虎,从来不讲究,一点官腔也没有,先是我们去的时候,因为怕山里出问题,除了杜乡长之外,还带了矿警一同去,结果他们就在我睡觉的房门口站了岗,我出去一趟他们就敬个礼,我进来一趟他们也敬个礼,我只好对他们说:“你们休息去罢!我这里不需要!”

       我从来没有睡过炕,那个地方的炕虽然主要是烧牛粪、马粪,但是臭味并不重,不过睡到半夜,背上觉得又硬又烫,实在难过得不得了。此外,他们在房门口放了两个大缸,缸里正在发酵做醋,门帘一拉开,那个酸味简直令人受不了。此外,骑马我是勉强可以,但从没有一天骑七、八十公里的经验,第二天我觉得腰酸背痛,简直走不动,可是他们说:“你今天非起来不可,你要是不起来继续骑的话,明天就连动都不能动了。”所以我就勉强起来,又骑了几十公里,第三天果然没事。

       2.会见清封千户

       工作完毕之后,我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杜乡长,请他帮我们把采木头的事办好,便启程回老君庙。回程时也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:我们下山走到某个地方,忽然看到前面站着两个人,头上戴着清朝的红缨帽,手里拿了两把枪,我心想:“糟糕!遇到土匪了。”但我们走近后,他们就先下马,很客气地对我说:“千户请你们去喝茶!”——他们是藏人,清朝政府对于这些能统领一千人的头目,都册封为千户——。既然是千户请喝茶,我们就去了。他们住在蒙古包,请我上坐,给我行礼,行的礼就和“四郎探母”里的一样。他们使用的语言和国语差不多,彼此都能沟通。这位千户说我是民国以来第一个到他们这里来的汉官,我送他哈达(绸子)和茶砖,他送我羊羔皮和四十只羊,(因为采好木头之后要修路才能把木头运出来,所以我就把羊交给杜乡长,请他暂时保管,到时候做为犒赏开路工人之用)。千户请我喝茶的时候先拿出一个大铜锅,再拿出一个三角架,把铜锅放在三角架上,底下用干的牛粪和马粪做燃料,把锅里的水烧开。燃烧时牛冀、马粪烧出来的烟都跑到锅子里去了。水烧开以后,他打了一块茶砖放进去,就变成一锅茶,之后又从小柜子里拿出两个小铜碗,先用地上的沙子擦一下,似乎觉得不怎么干净,乃再用一块因为肮脏而颜色变得很深的布抹一下,就为我盛好茶,在碗里摆一根汤匙,整个交给我。我要喝的时候,他又说:“请等一等!”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碗奶油,用汤匙挖了一点放在茶里,这就成了奶茶。我一看!碗里都是牛毛——因为奶油里有很多毛——,喝是不喝呢?不喝不礼貌,我还是勉强地喝了,只是尽量不喝到牛毛。这件事蛮有意思的;而民国以来没有汉人去过那里,也是中华民国的一大荒唐事。

       3.吃羊肉的故事

       另外还有一件和吃有关的趣事。前面提过的马旅长,也就是马步康,平常和我很好。有一天,他请我吃饭,要我坐上座。我们曾读过孟子,其中有“牵牛而过堂下”的话,但今见到的是牵羊而过堂下,他们先把活羊牵出来给客人看;过一段时间又抬羊而过堂下,这时已经把羊宰了,给客人看一下又拿走;再过半天,羊块已经煮熟了,送到客人面前来。送的时候主人先送一样最敬客的东西——一对羊眼睛,一个请客人吃,一个主人自己吃。我在此之前也没吃过羊眼睛,当时不吃又不行;其实倒也没有什么,就是一包水,和鱼眼睛一样。牵羊、抬羊,再把煮好的羊送上来,这三道手续是非常客气的。

       4.重回西北听秦腔

       前面说过玉门油矿有两个剧团,一个是国剧,一个是秦腔,国剧归矿场管,秦腔归炼厂管。因为矿上本地人多,我就大力提倡秦腔。抗战胜利后,我离开西北,民国三十六年,四台炼油厂新买的裂炼锅炉无法顺利运转,总公司(中国石油公司已于民国三十五年成立)就派我回西北处理这个问题。回到那里之后,秦腔剧团特别为我演了一齣戏,这也是件有趣的事。

       炼炉运转不顺利的原因是零件在运输过程中散失了,等到完全装配好才可以顺利运转。我记得一共开了三次炉,第三次才成功。顺利运转后没多久,共产党就去了,油照样炼,由邹明出面维持。

       (八)答问与补充

       陆:炼油厂的范围有多大?

       金:没有限制。那儿是一望无际的山地,沙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。

       陆:员工宿舍的情形如何?最多时有多少人?

       金:宿舍就盖在沙漠上,大约有八千多人,宛如一个小城市。

       陆:当时没有想到用油管来运输吗?

       金:管子在哪里?!当时连钢板都没有,管子更不用说了。当时的情形是现在的人很难想象的。

       陆:打井的时候有没有根据地质图?

       金:当然有地质图。地质人员去了不少,像孙健初、孟昭彝、卞美年、黄汲清等人都去探勘过。孙健初是负责人,贡献最大。

       陆:地理书上没说祁连山有森林,而且通常是南山才有森林,不晓得高台县的森林状况如何?

       金:天山有森林,祁连山是天山的一脉,森林很茂密。高台县的森林在南山,是原始森林,范围很大,我们到的只是一角而已,木材都很高大。因为森林里有野兽,所以也产毛皮。我在那里吃过小鹿筋,也打过大头羊及黄羊,黄羊很好打,因为牠的白尾巴很容易被看见,我们只要对着尾巴打就行了。你要晓得,中国的中心不在兰州而在张掖,所以西北地方非常大,我们所到之地和采伐的木材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。

       陆:台湾乡下的房子都很矮,大陆的房子普逼都比较高。西北比较冷,房子太高的话可能无法保温,不晓得当时矿场盖的房子高度如何?

       金:我们盖的都是最简单的一层楼的房子,至于房子的高矮事先并没有加以规划,完全是量材建屋。即使我们要造十二尺高的房子,没有这么高的柱子也没有办法。

       陆:矿场员工睡不睡炕?

       金:不睡炕,我们睡床。日常生活需要的各种物品都是到各处去收集的,也有洋灯和俄国货品。我们原则上是有什么就用什么,既不能讲究,也不能挑选,因为根本就没得挑。像刚才讲的面粉就是这个样子,你说不要吃,那就只好饿肚子。

       陆:当地的气候如何?

       金:夏天最热的时候很干燥,因为水分蒸发得很快,有时候还要穿件毛背心,此外是冷的时候多。

       陆:李先生说矿上有一万五千人,数目相当大。

       金:真正的工人只有八千人,再加上眷属和外面来的骆驼队、车队等来来往往的,大约有一万五千人,这些人除了少数自备干粮之外,饮食都由矿上供给。这么多人在一起,俨然形成一个小城市。听说这个区域现在扩大了,玉门县已经废除,整个搬到老君庙,老君庙改为“老君庙市”,也有比较高的房子了。

       陆:可见那个地方的油还没有抽完。

       金:油是还有,但储量不会太大。

       陆:当时员工的薪水是政府给的,还是靠油矿的收入?

       金:这件事不能从商业的观点来看。因为当时油矿的开采属于国防工业,完全是为了对日战争,所以整个组织不是营利的“公司”,而是个“局”,目的只在要油,完全不计成本。

       陆:七、八千名员工的流动性大不大?

       金:没什么流动性,因为盖房子的人以及矿和厂的工人都有兵役在身,只是不把他们征调到前线去而已,他们要是离开矿场,就得去当兵。至高级职员则是从西南联大和西北工学院来的。

       陆:年轻人留得住吗?

       金:他没法不待嘛!旁的地方也没什么机会;而且大家在那儿也干得很有劲,一切为国家嘛!我们为了调剂年轻人,还从重庆请了十几位大学毕业的未婚小姐到那儿去办公,结果都结了婚回来,今天还有好几位在中技社服务。

       陆:金先生讲的这个办法很好,能够安定年轻人的工作情绪。以前我在一所中学教书,这所学校规定不请女老师,结果男老师都待不住。

       金:办矿对工人而言还有一种最重要的设施,就是要有赌场。没办过矿的人不晓得这种事,非有赌场不可,矿工拿了钱就去赌,赌输了他明天就再来工作,不赌输的话他就跑了。我们那儿虽然没有开小差这种事,但来来往往的车队的人还是要赌。此外,不瞒你说,我们在那里尽管是查,还是有娼。你想!总共一万多人哪,这些女人就自己来了。这些事实在是很难禁。

       陆:管理这么大一个团体实在是很复杂的一件事。

       金:很复杂。美国、欧洲都一样,有矿必有赌、必有娼。

       新疆勘察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民国三十二年冬,盛世才投靠中央之后,苏联红军自新疆撤退。三十三年春,甘肃油矿局奉命接管乌苏的独山子油矿,我奉派前往勘察,同行的还有甘肃油矿局总经理孙越崎先生、孙太太,以及油矿局的矿场场长严潆波先生。我们开一辆大车和一辆小车去,大车子载汽油、机油、汽车零件及行军床等,小汽车坐人。

       经过猩猩峡(即星星峡)的时候,我们凭一方刻有“盛世才”三个字的图章才得以进入新疆境内。入境之后,我们走天山北路,经过七角井、奇台——奇台有国军驻扎,旅长姓徐名午生,在台湾当过台中训练营主任——等地。抵达迪化之后,盛世才设宴款待我们,但是他自己没有出面。他请客的大厅非常大,客人大约有三、四十人,包括当时新疆省的建设厅长林继庸在内。那顿饭我们吃的是西餐,所有的仆役都穿着一件白外套,但是隐约可以看到他们腰上的盒子砲(手枪的一种)。

       接受盛世才的招待之后,继续往西出发。我们从猩猩峡到乌苏,都是住盛世才的招待所,沿路还有看不尽的西北风光。抵达乌苏之后,我们就到独山子去看矿。俄国人走的时候,把矿都封起来了,不再出油,我们没有带设备去,不敢打开。矿场方面,除井之外没有其他设备;炼厂方面,各种设备也都被搬得点滴不存,只剩下一些保温的材料。炼厂向来在露天——因为设备太高,没有办法造房子,而且炼油过程中,有时候雾腾腾,须靠空气流通——,所有的设备都装置在地面上,一旦各种器材和设备都被搬走,看起来就是空荡荡的一片。

       我们离开迪化之前,曾经给盛世才的秘书一本电报密码,表示我们没有秘密,因此,我们沿路也常常接到迪化帮忙转过来的玉门油矿和重庆的电报。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,突然就没有任何电报,也没有其他消息。有一天,我们在外面遇到中央政府派来的交通部铁路探勘队,他们说盛世才有变,但是还不能确定。我们商量之后,决定假装不知道这回事,仍照原订计划到伊犁去。

       伊犁城很大,修得很讲究,风景也很好。在伊犁的时候,我们还跑去中俄交界的泥坎。中俄边境有很多地方没有真正的天然界限,只用石头搭成石堆(称为“堵”),据说石堆的位置搬动,双方的疆界便随之变动,所以俄国人老是把这堆石头往东搬。但泥坎有真正的边界,我方还设了一个海关,派一对夫妇在那里担任海关任务。在那里的时候,我想照相,他们都叫我不要照,因为怕对面的俄国兵会开枪,但我还是在车子里朝外照了一张,这张照片带到台湾来之后,不知到哪儿去了。

       从伊犁回到乌苏以后,局势依旧不明朗,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。有一天,忽然又来了大批电报,哦——!我们又紧张,又兴奋,密码都来不及翻哪!翻译了半天,知道没事了,大家才比较放心。因为独山子的炼厂没有设备,油井也封闭了,在乌苏也无计可施,一定得回老君庙,从甘肃油矿局派人搬运各种设备前来,才有办法开发,就决定回玉门。

       到迪化城外的时候,孙太太很紧张,因为我们都不了解城内的状况,我就建议大家先等一等。刚好迪化城外有一家中央银行,经理马彦章是清华时代高我一班的同学,我们就开车去找他。他说没事了,叫我们安心进城。但是孙太太因为怕得厉害,就把沿路写的日记全部撕掉,非常可惜。

       到了迪化,我们还是住在盛世才的招待所,但是孙越崎要求见他,他却推辞不见。后来我们才听说这次局势能够稳定下来,完全是靠李铁军军长的砲队,李铁军把他的砲队对准盛世才的督办府,若有异动即开砲。这是后来听说的,真假如何不晓得。

       我们第一次到迪化的时候也去拜访过李铁军。那天我开车,告辞之后车子怎样都发不动,检查半天也没有毛病,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当地的天气太热,使油管里的油都变成气体,以致车子无法发动,只要等到下午天气转凉,或用水浇一浇就可以发动了。这种现象叫做“vaporlock”,我以前只在书本上看过,但是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,到迪化才第一次碰到。

       回程走的是天山南路,所以我们也经过吐鲁番。吐鲁番很热,据说热到连臭虫都无法生存,因为新疆各地普遍都有臭虫,所以我们沿途都是睡行军床,但是到了吐鲁番,当地人告诉我们可以安心地睡床,因为没有臭虫。我最近在电视上看到美国用热气来扑灭白蚂蚁,非常有效,吐鲁番没有臭虫大概也是同样的道理。

       关于吐鲁番之热,还有很多种传说;譬如飞禽到了夏天都栖息在水边,因为毛都脱落了,飞不动,很容易就被逮到;还有一说是警察局的人都坐在水桶里办公,很有趣,但是我没亲眼看见。

       吐鲁番盛产葡萄。葡萄有黑、白两种,做葡萄干的时候,白葡萄不能用曝晒法,一晒就会变黑,要使白葡萄成为白葡萄干只能用阴干的办法。我能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们在外面看到很多用泥块叠成的笼子,像小房子一样,边上有窟窿,请教当地人,才知道这是在阴干白葡萄,跑进去一看,果然发现竿子上挂着一串串的白葡萄,必得如此,白葡萄才会成为白葡萄干。

       说到葡萄,就想起瓜。新疆盛产水果,瓜类尤其著名。新疆的瓜有两种,一种是西瓜,果肉是红的;一种是香瓜,形状较长,外皮多半是绿色或白色。香瓜又分很多种,我们沿路吃的,除了西瓜之外,就是各种各样的香瓜。我们觉得台湾吃到的哈密瓜已经很不错了——据当地人说是因为哈密产甘草,所以哈密瓜才会那么甜——,但是我们在新疆还吃过一种更好的瓜,叫鄯善瓜。鄯善瓜大约一尺半长,外黄内白,又称为黄金瓜,采牧之后都放在地窖里,所以拿出来时很凉,剖开来一吃,入口即化,和冰淇淋一样,味道真好,这是最好的瓜。听说这种瓜不能运,一运就破。

       我们在吐鲁番还吃过一种怪东西——发酵过的马奶,带点酒味,但仍称为马奶,而不称为马奶酒。这种奶酒味道不错,很上口,但是很容易醉人,我喝得很顺,可是孙越崎喝醉了,躺在那里就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 这趟到新疆,前后不到两个月,但是增加了很多见闻。譬如我们知道一个地名中有“泉”字就代表该地有水,新疆地区的水有两种,也可以从地名上看出来,如果地名是“某某井”,则当地的水是咸的;如果地名是“某某泉”,则当地的水都是淡水(一般称为“好水”)。所以井水和泉水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   再如新疆“疆”字的来源也很有趣:据说是因为当地北有阿尔泰山(金山),中有天山,南有崑仑山,山与山之间各夹着一个大盆地,北为准噶尔盆地,南为塔里木盆地,这三座山和两个大盆地排列起来的形状正如“疆”字的右半部;又因为地处边陲,守土有责,所以左边再加上一个“弓”字和“土”字,取其象形,很有意思。我不懂地质,但按照地质家的说法,从山形看来该处应该蕴藏石油,只是气候干燥了一点。当地也有游牧区,地广人稀。

       迪化(现在恢复“乌鲁木齐”的旧名了)在天山以北,是塞外江南,平常水木清华,风景很好,但是刮起风来很不得了。我去的时候汉人不多,当地人种相当复杂,混血儿很多,不论男女,身材都很高大,女的混血儿还有一个奇怪的名称,叫做“二钻子”,皮肤很白,又高又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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